華文熱，談曼谷華文教育 洪春柳
--訪中華會館張立明校長
2012年5月,隨金門金僑採訪團到泰國作口述歷史,拜訪了曼谷中華會館。曼谷中華會館成立於1907年,係當年國父孫中山先生在曼谷奔走革命時,鼓勵僑胞立會以團結僑心。會館旁,有一座十年前興建啟用、頗具規模的中華語文教學大樓,一樓題名「泰國曼谷華語文數位學習中心」。
我70年代畢業於臺灣臺大中文系,並由金門高中國文教師一職退休,千禧年後,又就讀大陸廈大中文研究所,經歷了教繁體中文、學簡體中文的過程,對當代海外僑界的華語文教育一向有興趣。看到中華語文中心,馬上心生親切,趕快把握機會向張立明校長請教。
謝謝張校長爽快地接受我的訪談。張校長出身教育世家,畢業於60年代的臺灣臺大外文系,有數十年的辦學經驗,德高學優,現任中華民國立法院最高顧問、僑務諮詢委員、中華會館名譽理事長、中華語文中心校長等職,在曼谷僑界甚受敬重。
問1：曼谷中華會館的華語文中心由張校長一手創辦,培育華語人才無數,是曼谷
甚受重視的華語文中心。校長可以談談中心的簡史嗎?
答1：曼谷中華會館的中華語文中心成立於1992年,到現在,正好20年。當代曼谷為了政治因素,執行泰化政策,由1948年至1991年,將近50年的時間裡,泰國嚴格限制華文教育,只允許在小學裡由小一教到小四,而且一星期不得超過5小時。泰國政府對華文教育的態度是不加輔導,任其自生自滅。故50年來,華文在泰國華人社會裡是斷層的,華語成為華人新生代的外語,而非母語。
進入80年代後,世界的潮流、趨勢有所改變。首先是臺灣鼓勵臺商前進泰國,投資設廠,刺激了企業界中級幹部對中文的需求;接著,臺灣海峽兩岸和平發展,大陸對外開放,大陸與泰國之間的經貿、旅遊都快速成長。
泰國政府意識到華文的重要性,因此,於1992年開放華文教育。政策一開放,當時擔任中華會館理事長的我即搶先申請開辦,取得50年來的第一張泰國華文辦學証,創辦了曼谷中華語文中心。
問2：辦教育,千頭萬緒,張校長創辦中華語文中心,首重什麼?
答2：師資,有優良的師資,才有優良的教學品質。中華語文中心成立之初,師資缺乏,但我們一開始即要求清一色的臺灣師資。以來到曼谷的臺商眷屬為主,聘請臺灣大專院校畢業、有教學經驗者為優先。目前,我們的師資已由創校時的6人,增加到40人,還是維持清一色的臺灣師資。
問3：21世紀,全球華文熱,這現象對曼谷的華文教育有影響嗎?
答3：最明顯的影響是:年輕人學華語的意願增強了,提供學習華語的市場也變大了。泰國政府開放由幼稚園到大學都可以有華文課程,連台商子女最喜歡讀的國際學校也開設華文課程,各種社團也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華語補習班。
根據2008年的官方統計,泰國已有2000多所中、小學把華文列為選修;也就是說,除了英文外,華文已成為泰國學生最普遍的第二外國語。以曼谷機場為例,它以服務完善擠身全球十大名機場,其機場標示,除了泰文、英文外,目前也廣用華文了。
答4：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!
第一個10年,中華語文中心的學生人數是年年上升。原因為:一,師資優良。我們標榜清一色的臺灣師資,他們具臺灣大專院校學歷,有教學經驗;二,教材正統。我們教注音符號、繁體字形;三,市場單純。我們以前瞻性的眼光,拿到泰國的第一張華校証照,當一般民眾還在猶豫送孩子讀泰校或華校時,我們已領先華文熱,培育出符合社會需求的華語人才,建立起中心的好口碑。
第二個10年,學生人數不增反減。由最高峰的2000人,減至目前的1400人。照說,全球華文熱,除了臺商子女外,應該有更多的人想學華文,但中華語文中心的學生人數為何不增反减?
主因在於市場的複雜化。前面說過,因應華文熱,不論泰國政府或民間社團都廣設華語課程,華文教育的市場不再像10年前那麼單純。尢其當國際學校也開設華文課程後,中華語文中心受到的衝擊最大,因為中華語文中心的學生向來以臺商子女為主,而臺商子女又大多就讀國際學校。
問5：面對華文熱的市場衝擊,突顯特色可能成為中華語文中心很重要的一個出路。校長認為中華語文中心的特色是什麼?
答5：我們的特色有二:一,優良的臺灣師資陣容;二,教導注音符號、繁體字形。
關於師資,在華文熱的市場需求下,目前,中國大陸每年進入泰國的華文教師超過上千名,泰國當地短期培訓的華文師資亦不少,所以,曼谷許多華語課程的師資來源是多元的,水準參差不齊,只有中華語文中心還是堅持清一色的臺灣師資,師資陣容整齊、堅強。
至於教導注音符號、繁體字形,這個特色本來是我們的強項,但近年來,在大陸簡體字的潮流下,這項特色反而有點成了包袱。因此,我們也作了些反省和調整。例如,字音方面,我們的初級華語還是教注音符號,但中級華語則教漢字拚音;而字形方面,則是以繁體字為主,簡體字為輔,給學生繁簡體對照表,必要時,老師再加以講解。
在全球華文熱的趨勢下,中華語文中心的遠景還是大有可為的。但華文教育在海外,畢竟被要求自力更生,因此,理念固然重要,能生存更是基本的條件。
問6：提到教材,中華語文中心的教材是老師自己編的嗎?
答6：中華語文中心的的教材一直由臺灣僑務委員會免費提供。雖然它是一份針對海外華僑學生開發的教材,但對我們來說,難度仍然偏高,內容也偏向臺灣視野,在泰國當地的適用性有所不足。因此,我們的老師雖然不是自編教材,但他卻需要活用現成的教材,並且自己加以補充。
理論上,臺灣僑委會也很歡迎曼谷的師資參與教材的編寫,但實際上,一直沒有機會去落實這理想。
為了讓學生能深入體會繁體字的藝術之美,我們每年向臺灣僑委會申請支援,暑假時僑委會會派臺灣老師來曼谷作短期的書法教學,我們也希望類似這樣的文化支援教學能更豐富些。
問7：由訪談可知,張校長對這20年來的中華語文中心投注入了相當多的時間與心力,有那些事情讓校長認為最有成就感?或有什麼師資讓校長印象特別深刻嗎?
答7：我們的成就感主要有二:一,我們的辦學不僅是教導華語文,也教導優良的中國文化,如孝順父母、敬老尊賢等傳統美德;二,我們培育出來的華文人才,不僅回臺灣升學者,能順利考進臺灣院校,接軌上臺灣的高等教育,在泰國就業者,同樣能受到企業界的重視。
至於師資,我們重視團隊合作,因為我們的老師素質整齊,大家都謹守本份,敬業樂群。
與君一席話,點化在心頭。短短一個小時的訪談,既了解了曼谷華文教育的概況,也感知中華語文中心之所以成為曼谷的名華語文中心,其來有自。再次謝謝張校長的不吝指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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